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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監所脫殼】點燈——照亮回家的路 /張永裕

點燈——照亮回家的路

文/張永裕


冷颼的天氣,挨家挨戶都緊閉,捲起鐵門,原本熱鬧的街,頓時間都靜謐了。路燈熄了,天色沉了,整座城市入一片漆黑。好久沒有這樣子的氛圍了寒流報到,冷鋒橫掃,落雪紛飛,寒氣凌人。


一家一家點起了燈,喧騰在此宣告止息。這般畫面,好像不曾在居住的城市發生,靜悄悄的,彷彿童話世界裡,受盡風寒的小女孩,正在街道上找尋家的燈火與溫暖。


我總喜歡那種夜裡,萬籟俱寂,靜的連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的感受,自己於此,可以遨遊自在的想像。兒時,望見遠方低矮房子,沒有阻礙,空氣裡有著荒蕪,小樹密林層層坐落遠方,間雜幾戶房舍,都點起了黃昏的油燈。油燈照亮著屋內,可以清楚望見人影。當時,我常想像著,屋內的他們,究竟在忙些什麼?


後來,慢慢長大,好奇心逐次地被社會給吞噬了,眼睛閉了沒有感覺,拉開視覺也只有混雜,打通嗅覺卻是烏煙瘴氣傳來的刺鼻。不知不覺地,我回想起往昔,單純裡的美好,簡單裡的輕盈。日子總要過,生命總要繼續,每每在受盡窒息的片刻,那種童騃的美好,就會輕巧巧地飄忽於眼前,我不斷地抓緊那欲走還留的當下,努力拼湊小時候的自己,是如何的頑皮、如何的撒嬌,又如何地備受寵愛,對一個成年人而言,那種感覺是何其奢侈。


在我腦海裡,永遠有一盞燈,照著自己。心裡的那盞燈,也帶著我勾起鄰居老伯伯坐在藤椅上,什麼事也不必做,什麼夢想未來人生的道理也不必去思考,昏黃的燈下,他顯得逍遙自在,也在老態龍鍾裡有著慈祥的感覺。每當我看到這種老屋裡的燈,又在血脈中湧起了淡淡的愁,也許是時代的遞嬗吧,水銀的燈管、五顏六色的燈飾、新型的LED燈,再加上閃閃爍爍偶爾混雜著燈紅酒綠的杯觥交錯,興然地帶走了沉悶年代的落寞。現在,當我再看到那昏黃的燈渙散著沉的長影時,就只剩歷史滄桑又斑駁的感覺了。


  在這座城市,放眼望去,愈來愈絢麗了。我家還依舊有一盞黯然的老燈,昏黃色澤的光暈,點在樓梯間。點亮的時刻,大約在晚間。有一回,我問母親,為什麼不把燈給熄了?那時候,我們都在自己的房間,壓根兒也不會到樓梯間走動,點著燈,多浪費呀。母親說,點一盞燈,就等著父親回來吧。我突然明白了,那一盞燈,不是照著家裡,不是照著黑暗,而是照著父親返家的路。此後,我永遠不再問這種笨問題,只要我從房間的門縫裡,瞥見縫隙的微光,我就知道,父親已經平安踏入家門了。


  也許就是母親這樣告訴我,才讓我知道一盞小小的燈,對我們而言是多麼重要。從那一刻開始,我便開始學會觀察每一戶人家,是不是在哪片天花板,或那個難以尋覓的地方,都窩藏著一盞小燈。也因著這樣的關係,我對於這種燈泡式小燈,連結了某一種特殊的情感。


  時間悠悠忽忽地走,囹圄的歲月,家的感覺,若即若離,也逐漸忘掉那一盞微光的記憶了。近日,全台灣籠罩在一片風雨中,每個人瑟瑟縮縮地蜷於家裡,點起了不同的燈飾、燈形、燈火,我又想到家裡的那一盞,想到小時候總愛遠眺遠方尋找燈的感覺,也慢慢想到母親說的——父親與燈,我才真切感受到,家是如此溫暖而美好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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